说真话

“双周夜话”2004年第16                      2004824

 

说真话

 

       刚从远离Internet的地方归来,就有朋友告知在中国经济学教学科研网上,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许多教师被网民评论或者调侃了一番,希望我能够读一读。果然,在网址“http://bbs.cenet.org.cn/dispbbs.asp?boardID=92510&ID=44900”上,一位化名为Skywalker的网民对经济学院不少教师做了简短直接的评论。我不知道其它教师读了这些对自己的评论有何感觉。我的感觉是他(她?)对我的评论是恰当的。在我现在的位置上,能够听到对自己的批评已经不容易,能够听到比较恰当的、确实说到痛处的批评更不容易。所以我很感谢很佩服。我想,这样的批评不但对我自己有好处,对我的学生、同事和朋友也有好处。

应当说,我在不同环境下也做过若干次学术报告,但很少听到过直刺报告弱处和错误的评论。这也许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大家不愿意说“恰到痛处”的话。“皆大欢喜”无疑有好的一面。不过,它同时阻碍了我们深入思考问题、思考自己。缺乏深刻性不但是许多文章给我们留下的感觉,而且也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给他人留下的感觉。而它可能正是我们平时的“皆大欢喜”带来的后果之一。表面上的皆大欢喜带来的另一个不良后果是背后评论。既然不好公开说真心话,背后总能说吧。但“谁个背后无人说”结果,往往却让每一个人感觉到人心的叵测。

网络有助于缓解中国文化中的这个悖论。有了网络,有了虚拟,即使我们还不能够对公共事务公共人物说什么真心话,但我们能够对日常事务日常人士说真心话了。原先通过曲折渠道传达到当事人那里的对他的背后评论,现在可以直接和公开地被他接收。原先传达过程中的信息损失、信息扭曲、参与传达的特定个人的喜怒善恶等各种情况,现在一下子都扫除了。由于网上评论是公开的,评论水平自有众目昭彰,对评论者动机和目的的全部猜测就变得不再重要。同时,网络上既然能够说真心话,直刺当事人痛处的评论便容易形成和表达。这样的评论本身以敏锐的观察和深入的思考为前提。而当事人在这样的评论面前,也容易向深刻的方向改变。自然,这里要有前提,即当事人一要有精力去学习和思考,二不是鲁迅先生所称的“文氓”。

当然,网上的评论和网下的评论一样,不但不可能做到完全准确,而且还可能根本不值一读。对此我们实在不必多加苛求。Skywalker对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诸教师的个别评论准确程度如何,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不过,我认为他(她?)说的是真心话,说得有水平(至少对我的情况),值得一读。网上评论比纸媒评论之所以更值得重视,便是因为它更多地表达了网民发自内心的真话。这是网络最可珍贵的地方。说真话本来是人的最原始要求。社会礼仪的发展虽然对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说真话做了范围、时间、环境的限制,与人为善的愿望又使我们在无伤大碍的情况下抑制自己说出对别人不利的真心话。但所有这些限制和抑制都是以说真话为大前提的。在比较重要的情况下,我们应当甚至必须不顾一切限制地说真话。也许,如果我们自己更多地说真心话,如果让别人更多地说真心话,我们大家才能像罗大佑希望的那样,互相拥有对方“真心的面孔”,才会“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着明天会更好”。

 

附录:Skywalker 的评论:

(请参见http://bbs.cenet.org.cn/dispbbs.asp?boardID=92510&ID=449002004824。评论中有若干别字,请注意。)

 

goahead所提的方案(即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分为政治经济学院和西方经济学院 ―― 转引者注)其实不会有什么效果。程恩富从政治局上课回来,吆五喝六地成了钦差大臣,连谈敏也得让他几分。程恩富曾经公开对人文学院部分教师大加指责,不点名地批评他们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号,做反马克思主义的事情。即使找一个地方把程恩富贡起来,也很难保证他不会伸手干预。更可能的是,这样的院系划分方法正好给了程恩富充分的口实。

谈敏这么多些年来就出了一本《法国重农学派的中国渊源》,据说有一个研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在中国传播的前史”的课题,可是迟迟没有出版。他花在学术上的精力很少。

张尧庭的名字现在就是给财大和经济学院装点门面的,因为他小中风后一直卧床在家里,连过去的同事和学生都要张冠李戴。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张对数理统计居然还能有所反应,可见学养之深厚。

费方域和胡景北就不多说了,水平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我仍然想指出胡景北的一些不足,这从他的《工资增长的发展经济学导论》小册子就可以看出。胡景北在发展经济学理论方面是有一些个人探索的,然而他的建模水平有些不足,和他的经济学直觉不能相比。

对教学而言,朱保华其实是很有价值的。这是因为他涉猎的经济学领域很多,有的时候可以当万斤油来使,事实上他出国访问回来后确实一直在充当“救火队员”(朱保华语)。

引进杜恂诚是一桩非常合算的买卖。在经济史方面,特别是近代中国金融史领域,杜的研究工作非常扎实。我上过他的课,为了完成自己的课题,他不下一次往返于上海和南京,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寻找有价值的文献资料。

赵晓雷实际上长期呆在财大的经济研究所,那是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里面搞了不少人,程恩富也在那里挂名,可惜研究水平实在不能名符其实。我有个朋友在所里当行政,向我叹了不少苦经。

朱平方在胡时代担任副院长,另一个主管教务工作的副院长是朱保华。朱平方的关系比较多,经常能组织一些非常有价值的计量方面的讲座。计量方面,从财大出去的陆懋祖是兼职教授,海闻易纲那套教材里有他的书。

胡永刚终于升到了博导,对于一个没有博士学位的人来说,实在也难为他了。他主要研究方向在宏观经济学,不过很多朋友反印他的宏观经济学功底实在不怎么样。有个朋友直言不讳地说:胡永刚大概只看了罗默的教材,还没怎么看懂就跑来上课了。

张银杰总算混上博士生导师了,她来财大争了好久了,虽然这本来就是答应别人的。张银杰的政治经济学听众甚多,然而我对他的评价却不高。一来,此人自恃在中央党校上过几天课,颇有些自命不凡。二来,上课所讲也只不过就是套套逻辑、玩玩概念。张银杰总是认为他在给学生传递正确地观点,这也正是有很多学生爱听她的课的原因所在。然而,张始终没有搞清楚一点,那就是她所讲的可能是无意义的,一个无意义的东西遑论对错?不过话说回来,如过程恩富能像张银杰一样上政经,也要比现在这样胡闹强百倍。

何玉长从厦门大学出来,照理说和钱伯海还算有师生之谊,结果跟着程恩富大肆批判钱好多年,是海派经济论的主将之一。不过,他不这样还能干什么呢?在写几本“旅游经济学”这样的垃圾出来?现在他去教务处当处长了,也算颐养天年。不过似乎还不死心,把杨培雷汉过去帮忙。结果几个教改方案搞得全校怨声载道。我曾经在很多场合说过:何老师是个好人,可是很多时候办出来的事情比谁都坏!杨培雷本人是搞当代西方经济学流派的,根据和他当面交流的结果,证明他这方面是不懂的。

李新是个拿“有突出贡献的归国学者”奖金的白痴。八十年代末到苏联学习经济学,末了拿到学位已经变成了俄罗斯联邦的博士了。他所做的就是在课堂上宣扬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集团,如何利用西方经济学来引导苏东国家走上歧途,完全是阴谋论。而正经的转轨经济学却一窍不通。撇开这不谈,上课的能力也是极其糟糕,基本上只能照本宣科。上中国宏观经济分析课程,只能到处拼凑资料,完全不成体系,显得很没有底气。

马艳政经算是上得不错的,而且不像张银杰那么招摇。她上政经有一点好,就是从来不把政经当作绝对真理。这为学习提供了比较宽松的环境,不影响其后西经的学习。

范翠红在产业组织理论,拍卖理论方面做得不错。前段时间她怀孕休产假,现在她生完孩子,可以重新投入到学术科研中来。未来将成为经济学院不可多得的得力干将。

伍山林如果能从一开始就接受经济学教育的话,今天肯定会更有能力。我和他私交很不错,这是他给我留下的基本印象。韩清、李春琦、沈根祥、张明恒几个搞计量的具有共同的优点,就是比较脚踏实地。他们将继续把计量经济学的水平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成为经济学院的支柱。

程霖是谈敏的学生,现在担任经济学院党总支书记。由于财大经院主打经济思想史,所以未来的日子应该非常好过。问题是他学术能力不足,而且官瘾不小,但又不是非常会做官。他如果能一心一意把经济思想史的框架搭起来,做一些基础性工作,我就谢谢他了。

伍装据说是夏业良的同学,说实在的很没有什么深度的一个人,比较浅薄。冒佩华在胡的院长助理位子上做了不少重要的行政工作,但是学术不行。

沈志义不知道在学些什么,一些基本的概念都没搞清楚。居然能把普惠制(主要针对发展中国家,比最惠国待遇更优惠)和WTO实施的普遍最惠国待遇搞在一起,连国民待遇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以为搞得清清楚楚的)。没见到常进雄在环境与资源经济学方面有什么作为。

杜卫华是比李新更白痴的人,不知道是怎么招进来的,更不知道是怎么把博士读出来的。此人号称是在环境学和经济学的交叉学科进行研究,其实两个领域都不懂,整一个乱交叉。上课极其不认真,居然把爪哇虎扫描成了瓜佳虎还不知道,连念了五遍瓜佳虎。

尹协华自称是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的同学。他上世界经济史还算上心,不过知识结构极其老化,观念非常陈腐,没有什么新知。漆光瑛教外国经济学说史已经好多年了,关人倒是从不客气,唯独教学质量提不上去,只能照本宣科。而且也是知识结构老化,观念陈腐,没有新知。

让穷人有希望,让富人有保障

“双周夜话”2002年第19                                                        2002910

 

让穷人有希望,让富人有保障

 

在今天的中国,在可以预见到的未来的中国,贫富不均现象是难免的。今后,不穷不富的中产阶层可能会多一些。但中产人士仍然希望富裕,而穷人当然更愿意富起来。一个具有现实性的好的经济制度是什么呢?我想,简单地说,也许是一个让穷人有希望、让富人有保障的制度。

       让穷人有希望,就是使他们相信,只要肯吃苦、肯努力,他们是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使自己富裕起来的。农民的情形就是如此。当年我在江苏农村时,政府规定每个农民每年口粮最高额是600斤原粮(相当于400斤米吧)。在没有肉、没有其它副食品的时候,这笔口粮是填不饱肚子的。但年成再好,收获再多,“多余产品”也只能交给政府。同时,除了务农,政府不准农民做这做那的挣钱。因此,农民就是肯吃苦、肯努力,他也不能够发挥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富裕起来。个人没有富裕的希望,国家当然就更没有富裕的希望。好在这种状况仅仅持续了20年。现在,农民收获,是交了国家的,剩下自己的:田种的好,就能富裕。如果他还从事其它行业,还能千里流动,寻求机会,他的致富可能性将更大。而在中国,一旦农民有了致富希望,中国的富裕就是早迟的问题了。

       让富人有保障,就是使他们放心,他们的财产受到法律的保护,任何人、任何政府都不能剥夺他们的财产,不能限制他们应用自己的财产。孟子早就指出有恒产者有恒心。产之恒者,就是永久性,至少在可以想象的未来时间内不会变化,这样,富人才能有恒心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才能够发挥自己的建设性作用。

       让穷人有希望和让富人有保障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富人没有保障,穷人就不敢存富裕希望,小康足矣;穷人没有希望,富人便保障不了。在我看来,尽管我亲身经历过的穷人没有致富希望的那20年给我们的教训是那么地刻骨铭心,但在中国历史上,让穷人有希望这个问题解决得是比较好的。就象范进那穷途潦倒的生活、市侩庸俗的环境,一朝考得高分,金榜题名,立即就有了房子、银子,摇身一变就进了富人阶层,这在其它国家绝对不可想象。可是中国没有解决好让富人有保障的问题。别说皇帝一句话,财产马上充公,只是那每隔几十年,顶多一、两百年,就有一场杀尽富人的起义,也是其它国家不曾出现过的。即使在今天,中国的最大问题,也是富人有无保障的问题,而非穷人有无希望的问题。中国要想长久富裕,最终避免历史上的兴乱循环,让富人有保障,使他们有恒产有恒心是绝对必要的。

    不过,让富人有保障的途径,不是压制穷人,而是鼓励富人有道生财。努力致富的人是社会上很有能力的一批人。一个限制他们致富的制度肯定不是一个好制度,但一个鼓励他们致富的制度不一定是好制度。一个好制度应当仅仅鼓励他们依照合理的规则致富。做到了这一点,这个制度才不但能够让人们富裕,而且能够在道义上、法律上和实践上永久性地保障富人。如果一种制度太多地让人去发不义之财,那么,富人包括有道致富的富人是没有保障的。因此,为中国的长久考虑,为富人考虑,中国需要的不是让少数人先富起来的制度,而是让和仅仅让每个人合法富裕的制度。

交流的语言和平等

“双周夜话”2003年第7                                                             200348

 

交流的语言和平等

 

人和人的交流要用语言。而人的语言又分成许多种。遇到一位外地人、外国人,用什么语言与之交流,往往触及到人的深层心理。如果牵涉到个人尤其是权势者个人的利益,问题就更复杂。比如,最近就听到一个看法,在与美国学校的交流中,既然美国教授来中国讲课用英语,我们去美国讲课就应当用中文,否则就是不平等交流,就应当停止交流。

这样的看法当然不新鲜。大清皇帝早就要求面觐的夷人用中文,也许是有据可查的最早要求语言平等的例子。100年前的1903年,中国政府要废学堂兴学校。洋人不对等地废学校兴学堂,为什么我们要废自己的学堂兴他人的学校呢?当时也很有些慷慨之士起来反对。在学校里堂而皇之的教授外语,更是令人长叹。但尽管如此,100多年来,英语仍然不可阻挡地成了世界交流的通用语言。要对抗这一潮流,唯一的方法当然是停止国际交流,就向当年中国政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那样。

然而,停止交流的结果是什么呢?第一个结果自然是权势者地位的暂时巩固,无论是清朝政府,还是毛泽东时代,还是某个单位的长官,都知道巩固权势的方法是禁止臣民和外界交流;第二个结果显然是公民精神和社会及某个单位的长期停滞。这也是中国100多年来的历史事实和中国许多单位现在还保持的状态。

所以,停止交流不可行。但是,要交流就有语言的问题。交流使用的主要语言基本上由交流的方便决定。上海大学的课堂语言是以中国北方话为基础的普通话,农贸市场的交易语言往往是上海话,家里用的又多是家乡话。据说新疆有人不断对那里的学校教授汉语提出批评。我的新疆学生必须听汉语授课。为什么“不让”他们用维吾尔语和我们交流呢?为什么上海的学校不教维吾尔语呢?是不是他们不能用维吾尔语和我们交流,他们就不应当和我们交流呢?同样的问题也适用于我们和美国人的交流语言。也许我们可以说两民族交流所用的主要语言是较强(用现在的时髦词汇,“代表先进文化”的)民族的语言。但是,从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如果较弱民族因此而拒绝交流,较弱民族只会落于专制和停滞;从人类进步的角度说,较弱民族因此而拖慢了人类文明的发展。

    其实,衡量一个人、一个民族是否真在追求平等,主要不应当看他是否在更强的人、更强的民族前要求平等,而应当看他是否平等对待更弱的人、更弱的民族。我想,真正抱着平等心态的人,将会以平常心和他人交流,不会因为在日常社会中听到比如维吾尔人、越南人“被迫”讲汉语而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自己必须讲英语、德语而牢骚满腹。就此而言,“语言平等”是个政治家的伪问题。我想,无论汉语未来是世界通用语言还是地区性语言,其实都和汉民族与他民族、汉人与他人的平等无关,就象中国的公文用纸最近改成A4(汉语拼音发音还是英文字母发音?)标准,也无关于民族和个人之间平等一样。

对上市公司审计新规定的疑问

对上市公司审计新规定的疑问

 

2001年值得中国人大大庆祝一番的大事之一,是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加入世贸组织是中国多年来的愿望,是政府近几年的施政目标之一,如今实现,当然值得庆祝。然而,从200211日起,中国国内公司要新发行A股或增发A其财务状况不但将经过中国会计事务所的审计,而且将经过外国会计事务所的补充审计。这一规定,似乎却又与世贸组织精神有相左之处。

加入世贸组织,本来是将中国经济融入世界经济体系,让中国市场按国际惯例行事。然而,一国公司在本国发行股票,要经过外国会计事务所的补充审计,这一行事方式,据我所知,不是国际惯例。一面加入世贸组织,一面又违反国际惯例,这是使人难以理解的第一点疑问。第二点疑问,本国公司在本国发行股票,要经过外国会计事务所的补充审计,这一规定,是否有损于国家主权之虞?第三点疑问是,即使不谈主权问题,仅仅谈经济的全球化,那么,中国的会计事务所和外国的会计事务所也应当作为同等权利的法人主体参与市场,为何外国会计事务所的审计不需要经过中国会计事务所的补充审计,而中国会计事务所审计的与外国没有直接关系的业务,要经过外国会计师的补充审计呢?中国会计事务所岂不成了二等公民?世贸组织倡导的市场竞争平等又从何说起?

       那么,深受这一新规定之害的中国注册会计师为什么不大声提出异议呢?要知道,这些会计师就收入和社会影响力来说,都属于中国的佼佼者之列。对此的解释之一是许多会计师做假帐。做假帐者如卖假货人,当然没有权利、至少没有同等权利参与市场竞争。但一定要冒既违反国际惯例又可能有损国格之风险来请外国会计师做补充审计,其前提必然是做假帐的中国注册会计师占中国注册会计师总数的比重非常大,以致于不得不请外国人来把审计关。可是,中国的注册会计师不仅受过高等教育,而且多数立过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言,加之人人风度翩翩,谈吐不凡,在我心目中原本是品行高尚的优秀公民。我无法想象我遇到的10位这样品貌双全的会计师内可能有6人或者更多人竟然在做假帐!!中国会计师的人格何在??因此,我衷心希望这种解释是个错误,希望早日读到充分尊重中国会计师人格和中国国格的解释。

2002115

我所认识的生永

双周夜话” 2002年第12期                              200266

 

 

我所认识的生永

 

我第一次认识生永,是在去年暑假。那天我正在系里值班,他来了,个子很高,穿着也还朴素。通过姓名之后,他点了一支烟,然后问我:

“听说你平时喜欢写写东西,是不是?”

“有时高兴,就动动笔,”我回答说。

“想不想发表呢,在报纸上,或者杂志上?”

“还没有想过。”

“不要紧,想发表的话,我可以帮忙。”他打开话闸,谈了一气报纸杂志发表文章的内幕后,郑重地告诉我:“没有熟人,你是别想在报纸上发表东西的。”

“是这样吧。”也许是看过了巴尔扎克的“幻灭”—— 那里对新闻界内幕有精彩的描写—— 我对他的话不大感兴趣,虽然他谈的东西也有些中国特点。

他似乎很会揣度,又聊了几句便走了。开学后我知道了他的一篇暑假调查,已经被报社打出了小样。

他在学校里很不引人注意,上课来一下,下课便回家。在他去年统计学考试不及格的时候,我听说他的外界交往时间太多。接着,他偷窃一千多元现金的案子发了,学校给了他一年留校察看的处分,他这才为大家所知道。

偷钱,其原因据说是为了还债,而这债,是他在交际和谈恋爱时欠下的—— 不过也仅仅是听说。但这些也都好理解。交际多,特别是象家庭舞会之类的交际,是他能够在报上发表文章的诀窍之一,而人又都是想出名的。恋爱以至于同居,也许可算是七年知青生活的一个后果吧。迟来的感情,是更容易战胜理智的。偷钱无疑是错误的—— 虽然对方很有些钱—— 特别是偷的手段令人发指:用过量的安眠药使人家沉睡。

生活的目的。对于一部分大学生来说—— 我自己可能也是 ——只是舒适的工作、受尊敬的地位和称心的爱人。这也不能算错,只是需要了解生活本身的限制,而生永,正是超过了道德的现实界限。

今年暑假,我仍然在学校值班,然而却听到了生永作为情场的失败者而死的消息。生活的目的仅仅是爱情,—— 生永对于爱情是认真专一的,生命之火当然是很难保持旺盛的。人们是应当热爱生活的,但生活,并不止于爱情 —— 生活是丰富多彩的。

生永死了,他留下的无形的痕迹很快也将被忘却之神抹去。但生活,却是永存的。

 

                                                                                                  写作于198093

 

(附记:日前去南京大学,忆及在那里的学生生活,想起大三时曾在学校黑板报上发表过一篇文字。回沪后竟然还找到了原稿。二十多年沧桑,所见所闻多已与时俱进,但似乎心得体会,还停留在原有水平上。今日再写类似主题,亦不会比那时更有进步:所以便拿它充作本期的“夜话”。    20026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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